《福建日報》2025年11月25日07版

　　一座僑厝，一段故事。

　　作為全國著名僑鄉(xiāng)，福建的閩山閩水間散落著傳統(tǒng)古厝、西式洋樓、中西融合的番仔樓等各式各樣的涉僑建筑，它們的一磚一瓦既承載著海外僑胞對故鄉(xiāng)的眷戀、對家國的深情，更見證了閩籍僑胞憑海而立、敢拼敢闖的奮斗歷史與拼搏精神。

　　廈大群賢樓

　　“穿西裝、戴斗笠”的秘密

　　踏入廈門大學思明校區(qū)群賢校門，沿途一座座充滿“嘉庚風格”的建筑映入眼簾，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廈大建校之初，陳嘉庚先生主持修建的第一批建筑群——群賢樓群。

　　廈大群賢樓群（資料圖片）

　　群賢樓群北依五老峰、背靠南普陀，以石木為結構，居中的主樓群賢樓與左右兩邊的同安樓、集美樓以及東端的映雪樓、西端的囊螢樓，呈“一”字形排列，蔚為壯觀。

　　跨越百余年的風雨歲月，群賢樓依舊保持著綠色琉璃瓦的中式屋頂、西方柱式與拱券構圖的西式屋身，形成了“穿西裝、戴斗笠”的獨特形態(tài)，被稱為嘉庚建筑的典范。

　　為何嘉庚建筑以“穿西裝、戴斗笠”為風格？“嘉庚建筑采用中式屋頂、西式屋身，這不僅是一種中西合璧的建筑風格，更是嘉庚精神的生動詮釋。”廈門大學建筑與土木工程學院院長張建霖說，嘉庚先生長期在南洋經(jīng)商，深刻了解西方科技、教育和管理理念的進步，在建筑中融入拱券、立柱等西洋元素，展現(xiàn)了他主張學習先進思想的遠見；同時，他在建筑中又保留了閩南傳統(tǒng)的燕尾脊和中國傳統(tǒng)的歇山頂，象征著他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堅守，對西學中用、復興中華的深切期盼。

　　群賢樓（資料圖片）

　　事實上，群賢樓群的奠基時間，就是嘉庚先生愛國愛鄉(xiāng)情懷的生動體現(xiàn)。時間回到1921年5月9日，嘉庚先生率百余名師生員工到演武場，為群賢樓群舉行奠基典禮，拉開了廈大校舍建設的序幕，而這一天也是袁世凱接受喪權辱國“二十一條”的“國恥日”。“嘉庚先生選定這一天為校舍奠基日，意在告誡莘莘學子‘勿忘國恥、發(fā)奮為國’。”張建霖解釋道。

　　心之所向，情之所系。嘉庚先生時刻牽掛著群賢樓群的建設進展，1922年3月他特意從新加坡來信囑咐：要把屋蓋用中國傳統(tǒng)建筑藝術來粉飾，而主樓群賢樓要高于旁邊的兩層副樓，建成三層樓，最高的一層采用中國傳統(tǒng)的宮殿式建筑。

　　“正是這一決定成就了‘穿西裝、戴斗笠’與‘五位一體、一主四從’的嘉庚建筑風格，并推廣運用到20世紀50年代興建的建南樓群、芙蓉樓群，以及如今的翔安校區(qū)、漳州校區(qū)、馬來西亞校區(qū)。”在張建霖看來，嘉庚建筑是嘉庚先生個人審美與閩南能工巧匠智慧的結晶，是南洋建筑與閩南建筑在實踐中不斷磨合而達成的中西文化結合的成功范例。

　　百余年來，群賢樓群歷經(jīng)歲月滄桑，不同時期呈現(xiàn)出不同程度的壞損。為保護好這一珍貴的建筑群，廈大多次開展加固及保護修繕工作，力爭做到“保持原狀、修舊如舊”。2006年，以群賢樓群等為代表的嘉庚建筑，被國務院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6年，嘉庚建筑入選“首批中國20世紀建筑遺產(chǎn)”名錄。

　　為了讓建筑“說話”，讓歷史激勵后人，陳嘉庚紀念館、廈大校史館、魯迅紀念館……一座座厚重的歷史文化展館坐落在群賢樓群內(nèi)。尤其是在主樓群賢樓，常態(tài)化通過圖片、實物、雕塑、音視頻、場景復原等多種展陳形式，呈現(xiàn)廈大百年校史，展示嘉庚先生“教育救國”的興學理念，讓人們在歷史文化的浸潤中感悟嘉庚精神。

　　“誠以救國既乏術，亦只有興學之一方。”1922至1925年，嘉庚先生的公司正處鼎盛時期，他加快了廈大的建設步伐，除了新建一批校舍，還嚴選良師、廣納賢才，廈大在全國名氣日盛。20世紀30年代，在世界經(jīng)濟危機影響下，嘉庚先生的企業(yè)瀕臨破產(chǎn)，卻始終堅持辦學經(jīng)費一日不可無，“寧可變賣大廈，也要支持廈大”。直到1937年，他無力繼續(xù)支撐，決定將廈大無條件獻給國家。此后，廈大也始終不忘嘉庚先生初心，即便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也從未停止辦學。

　　如今，走在廈大校園，處處可以感受到嘉庚元素，嘉庚精神也化作“自強不息、止于至善”的優(yōu)良校風，鼓舞著一代又一代年輕學子追求道德與學業(yè)的極致境界。

　　梧林朝東樓

　　“最美爛尾樓”的新姿

　　漫步于晉江市新塘街道梧林村，在一片紅磚古厝中，一棟高聳的灰色洋樓分外搶眼，這就是梧林村第一座鋼筋水泥建筑“朝東樓”。

　　朝東樓 （資料圖片）

　　“在近百年的歲月風塵中，這里不僅承載了僑厝主人蔡咸斜的濃濃鄉(xiāng)愁，還寫滿了他心系家國的深情厚意。”晉江市新塘街道辦事處副主任金宏勃向記者介紹道。

　　朝東樓建于1930年，因其建造者、菲律賓僑商蔡咸斜的字為“朝東”而得名“朝東樓”。站在樓前，抬頭仰望，拜占庭式的圓屋頂、氣勢恢宏的拱券、科林斯式的水泥柱子、紋飾精美的石雕花窗，無不透露出濃郁的異國情調(diào)。走進樓內(nèi)，里面卻是閩南古厝的空間肌理，主樓有二層半，沿中軸線縱向分為兩進，橫向寬度為四開間，屬于閩南典型的“二進四開間”格局。

　　群賢樓3D圖（福建日報社全媒體傳播中心供圖）

　　最為特別的是，在那個家家戶戶點油燈、燭火的年代，這棟僑厝已經(jīng)超前設計了電梯井，安裝了電線。然而，除此之外，朝東樓內(nèi)部幾乎沒有任何裝潢，呈現(xiàn)出毛坯的狀態(tài)。

　　朝東樓3D圖（福建日報社全媒體傳播中心供圖）

　　如此精美的洋樓為何“爛尾”了呢？故事要從閩南人漂洋過海“下南洋”的年代說起。

　　清咸豐十一年（1861年），蔡咸斜出生在梧林村，長大后赴菲律賓謀生，起初他打工、當伙計，有了一定積蓄后開辦了商行，經(jīng)營船用纜繩和草帽，資產(chǎn)日益豐厚。

　　“探大錢，回鄉(xiāng)起大厝”，是“下南洋”閩南人的傳統(tǒng)情結。在菲律賓功成名就后，1930年，蔡咸斜出資在梧林村興建朝東樓，并派長子蔡懷真回鄉(xiāng)負責。

　　“父子倆對朝東樓極為重視，不僅從菲律賓運回鋼筋、水泥、木材等建筑材料及西班牙設計師的圖紙，還聘請上海工程師和工匠前來施工，整體框架花了5年才完成。”金宏勃告訴記者，修建朝東樓是蔡咸斜的畢生所愿，但在國家存亡之際，他選擇將一切都捐給了國家，因此這棟建筑看似空有框架、毫無飾物，卻處處體現(xiàn)著閩南華僑的拳拳愛國之心。

　　原來，朝東樓主體工程完成之際，正值抗日戰(zhàn)爭最艱難之時，當蔡懷真將國內(nèi)形勢告訴父親后，遠在菲律賓的蔡咸斜和兒子商定暫停裝修，將裝修的資金悉數(shù)捐出支援抗戰(zhàn)。從此，梧林村留下了這樣一座“爛尾”建筑，被人們親切地稱為“最美爛尾樓”。

　　“沒有國，就沒有家！”蔡氏父子的抉擇，是眾多閩南僑胞愛國愛鄉(xiāng)精神的寫照，而在梧林村類似的故事不一而足。

　　晉江是著名的僑鄉(xiāng)，梧林村則是典型的閩南僑村。2017年，晉江市政府按照“不改變原狀”的理念，啟動了對梧林村的保護性開發(fā)，一方面對百余棟華僑建筑進行修繕，另一方面引入民間資本，開發(fā)民宿、餐飲、文旅等業(yè)態(tài)，讓曾經(jīng)破敗蕭瑟的梧林村重新“活”起來，成為晉江市一張亮麗的“文旅名片”。

　　走進朝東樓，記者看到，以“僑史鉤沉”與“家國情懷”為主題的4個村史展廳錯落有致，將梧林古村的起源、華僑遠渡南洋奮斗的歷程以及他們支持祖國抗戰(zhàn)的感人事跡一一呈現(xiàn)；3個沉浸式情景廳一字排開，生動再現(xiàn)了僑批文化、南洋街景與華僑生活場景等內(nèi)容，讓觀眾仿佛身臨其境、耳目一新。

　　古老的朝東樓煥發(fā)出新姿，已成為梧林村珍貴的歷史印記與獨特的文化地標，吸引著市民和游客前來參觀，靜靜體味梧林華僑的鄉(xiāng)愁故事與家國情懷。

　　天一總局

　　民間最早的國際郵局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九龍江畔，漳州臺商投資區(qū)角美鎮(zhèn)流傳村，坐落著一處兼具南洋建筑與閩南建筑特征的建筑群，這里正是中國最早的民間國際郵局——天一總局。

　　天一總局 吳洪 攝

　　閩南人將“信”稱為“批”，“僑批”是近代海外華僑華人所寫的家書。這種“銀信合一”的特殊載體，是“下南洋”的“番客”與故土親人之間最重要的情感與經(jīng)濟紐帶。清光緒六年（1880年），漂洋過海前往呂宋（今菲律賓馬尼拉）謀生的流傳村人郭有品首開先河，將這項專門替僑民捎帶錢款信件的活兒制度化、企業(yè)化，創(chuàng)辦了漳州第一家批館——“天一批郊”，承辦海外僑胞與家鄉(xiāng)親人的書信投遞以及錢幣匯兌業(yè)務，這一民間國際郵局比官辦的“大清中華郵政局”還早了16年。

　　隨著規(guī)模日益擴大，1892年“天一批郊”改稱為“天一信局”，設流傳為總局。業(yè)務最繁盛的時候，“天一信局”在海內(nèi)外設立了26個分局，經(jīng)營范圍遍布今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泰國等東南亞國家。

　　歲月滄桑，斗轉星移。天一總局的舊址建筑群依然屹立在流傳村，主要由宛南樓、北樓和陶園三個部分組成?，F(xiàn)年63歲的郭有品第五代傳人郭佳鵬至今依然居住于此。在他的帶領下，記者走進了這處充滿時代印記的歷史遺跡。

　　推門而入，首先躍入視野的是坐南朝北的宛南樓，它始建于清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分為兩個部分，前半部分為三進深紅磚大厝；后半部分為二層西洋式建筑，二樓正門上方刻著醒目的“宛南”二字。

　　郭佳鵬告訴記者，隨著業(yè)務的擴大、財富的積累，1921年又建成北樓和陶園，北樓為總部辦公大樓，陶園則是休憩賞景之地。

　　北樓是一座南洋風格的建筑，也是天一總局的標志性建筑，位于宛南樓的一側。這是兩層磚木結構洋房，大門頂上一塊“天一總局”牌匾格外引人注目，外墻雕刻有安琪兒、和平鴿、羅馬柱與荷花、菊花、蘭花等中西交錯的圖案，內(nèi)部設有郵政經(jīng)營、銀錢匯兌、內(nèi)部辦公、顧客接待等區(qū)域，成為總部經(jīng)營銀信業(yè)務的場所。

　　在宛南樓、北樓的后方是陶園，它由一座二層西洋式建筑和一片花園組成，建有亭臺、樓榭、假山、猴洞、魚池、花圃、石砌小道等，在當時的閩南農(nóng)村可謂獨樹一幟。

　　從1880年創(chuàng)辦至1928年1月28日停業(yè)，這處獨樹一幟的華僑建筑用48年的時光，見證了中國民間僑批史、郵政史與金融史的發(fā)展。

　　為了讓歷史記憶長久保存，近年來漳州臺商投資區(qū)啟動華僑建筑修繕工程，對天一總局的宛南樓、北樓、陶園進行整體修復，并優(yōu)化周邊環(huán)境。

　　漳州臺商投資區(qū)社管局文物科科長陳永福告訴記者，目前《漳州臺商投資區(qū)文旅總體規(guī)劃》正在編制中，今后將通過串聯(lián)天一總局與其他具有歷史底蘊的華僑建筑，形成探訪僑厝歷史與文化的文旅線路，守護僑胞鄉(xiāng)愁，賡續(xù)華僑精神，推動鄉(xiāng)村發(fā)展。

　　保護活化僑厝“明珠”

　　樹高千尺不忘根，“厝”在“根”就在。

　　福建有海外僑胞約2000萬人，散落在八閩大地上的涉僑建筑是他們及其后代子孫尋根謁祖的地理標識和精神歸宿。

　　南安觀山李氏民居 吳洪 攝

　　這一座座僑厝猶如一顆顆明珠，承載著海外僑胞深厚的家國情懷、根脈情結，傳承著共同的血脈共鳴、文化認同。如何延續(xù)涉僑建筑的這份“根”與“魂”？近年來，我省多管齊下、多措并舉，開展了涉僑建筑的保護與利用工作。

　　摸清家底是首要任務。自2023年6月以來，我省各地對涉僑建筑開展了專項摸排與普查，按照涉僑文保建筑、歷史建筑、僑捐建筑、其他建筑進行細化分類，建立了《涉僑建筑基本信息表》資料臺賬。截至目前，全省共普查登記的涉僑建筑有2633棟（處）。

　　部門聯(lián)動、形成合力。福建的涉僑建筑存量多、分布廣，需要涉僑部門聯(lián)動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文保、住建、文旅等部門統(tǒng)籌規(guī)劃，對僑居遺存建筑進行成批的修繕和規(guī)整。

　　記者從省僑辦了解到，在各方努力下，《福建省華僑歷史文化遺存保護條例（草案）》已進入省人大常委會審議階段，這是該領域全國省級層面的首次立法，明確了華僑歷史文化遺存保護的部門職責分工、建立華僑歷史文化遺存調(diào)查認定、名錄管理和建立數(shù)據(jù)庫等制度。

　　開發(fā)利用、活化傳承。創(chuàng)新模式、賦能鄉(xiāng)村是利用涉僑建筑的具體方式，有助于在保留僑厝歷史價值的同時，盤活僑村僑鄉(xiāng)資源，賦能鄉(xiāng)村振興。

　　“在具體實踐中，各地結合自身情況不斷創(chuàng)新模式，比如將僑厝合理利用為僑史館、鄉(xiāng)愁館、村史館，或引入第三方資源開發(fā)僑厝文旅產(chǎn)業(yè)，帶動僑村僑鄉(xiāng)經(jīng)濟發(fā)展。”福建理工大學歷史建筑保護工程專業(yè)教授姚洪峰認為，涉僑建筑的保護與利用要實現(xiàn)物質與精神兩方面的傳承與守護，一方面在修繕過程中要保持原汁原味，即最大限度保留原有的風貌，具有可辨識性，另一方面要讓家族故事、傳統(tǒng)活動繼續(xù)在僑厝里保存、流傳下來，這樣才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保護與利用，而這需要政府部門、僑胞僑眷及其后代以及社會力量的共同協(xié)作推動。

　　當老建筑里傳來新故事，當鄉(xiāng)愁中煥發(fā)新生機，這份守護不僅留住了“從哪里來”的過去，更照亮了海外僑胞“回家的路”，為我們指明了“向何處去”的未來，成為閩山閩水間講述華僑故事、福建故事的“活化石”。

　　記者手記

　　讓華僑精神更好地代代相傳

　　踏遍閩山閩水，觸摸一座座涉僑建筑的磚石肌理，人們會深切感受到這些僑厝是海外僑胞“根”的坐標，更是民族“魂”的載體，保護它們是對跨越山海的家國情懷的接續(xù)守護。

　　群賢樓“穿西裝、戴斗笠”的設計，是陳嘉庚先生“守文化之根、納世界之長”的精神具象；朝東樓留白的“爛尾”空間，比任何雕飾都令人震撼，那是僑胞愛國情懷的“紀念碑”；天一總局“天下一家”的徽志，詮釋“僑批即鄉(xiāng)愁”的分量。這些建筑是活的“僑史教材”，讓抽象的僑胞精神具象化，可觸可感。

　　保護涉僑建筑，“修舊如舊”是底線，“合理利用”是關鍵。除了文中所述的涉僑建筑外，目前我省各地都在因地制宜地推進這項工作，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比如，漳州著手修繕保護漳州古城騎樓、潘尚書府，通過數(shù)字化建檔、分級分類管理、活化利用等措施，恢復涉僑歷史建筑風貌；廈門市思明區(qū)打造中華街區(qū)為僑鄉(xiāng)文化遺產(chǎn)網(wǎng)紅打卡地；莆田涵江區(qū)以江口鎮(zhèn)為試點，為在冊的僑厝配置3D動圖，多維度展示涉僑建筑風貌和僑史文化等。

　　當然，隨著時代與科技的發(fā)展，未來涉僑建筑的保護與合理利用還可以與時俱進。比如，利用激光掃描與AI建模技術，精準復刻建筑的梁架結構、雕飾紋路，為每座僑厝建立動態(tài)更新的電子臺賬，實現(xiàn)建筑風貌的永久留存；打造沉浸式“云平臺”，借助VR技術搭建虛擬展廳，結合AI語音導覽，讓海外僑胞輕點屏幕就能“踏入”祖宅；利用圖像識別技術制作智能導覽小程序，游客掃描建筑即可獲取詳細信息，將僑厝背后的家國情懷觸達更廣泛的受眾，讓華僑精神更好地代代相傳。（記者 吳洪）